”
“那是什么?”达达利亚问他,他讪讪地说:“我家那里的方言,称呼外国人。”李望欣又问他:“同志,你是哪里的?”
达达利亚回答:“苏联。”
他的脸上又露出笑容,一种欣喜而洋洋得意的笑容。他靠在笼子边,跟老羊们一起晃悠,这些羊的呼吸与咀嚼和耳边的风合在一起,好像飘到远处的天地与山坡去。李望欣摸袖子,又摸口袋,最后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边角卷起的黄本子。
他开始说话,镜片一阵阵泛白。“你们那里的诗人,”他说道,“普希金。”他把那本书翻开,他的手已经冻硬,手指捻住书角时不自然地僵持,他念到,像是对自己念,又向对达达利亚念。
他念道:“——‘我要为世人歌唱自由’。”
达达利亚也靠在笼子边,他闻到一股铁锈的味道,不是潮湿暖热的铁锈味,而是冷的味道,这股味道从锁羊的笼子里散发出来。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玉米地里,一片衰败的灰黄色,和天空的颜色相协调。
他看到一个戴红头巾、穿黑袄的人走在地里,头巾前面翘起一只尖尖的角。那只尖尖的角漫过最后一小块地,爬上坡,在一片黄色的枯草中继续前行,一只黑狗跟在他后面。
货车隆隆地响,达达利亚侧过头,看到他们逐渐变成了一黑一红的两只小圆点。
03
钟离的老汉儿死了不久,他养的黑娃也死了。
老汉儿是当地的土话,意思是“丈夫”,而黑娃则是钟离家那只小黑狗的名字。他的丈夫是一个跛脚的男人,很小的时候出过水痘,烂了半边脸。家里人找来偏方给他涂,褪皮后虽然没有以前骇人,但也比正常的脸颜色稍深一点,眼尖的人能一眼觉出他的不同。他姓赵,素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在家里总爱开自己的玩笑,他对钟离说自己半边脸泛绿,这是死人的颜色。
“俺早晚就死了,”他对钟离说,“死了你就快活了。”
钟离一声不吭,跪坐在地上捡他摔碎的茶缸。黑娃跑过来呜呜叫,它叫起来声音尖细,不像狗的声音,像是孩子哭。它跑到赵老汉脚底下,被一脚踢过来,于是它又哭,哭得比刚跑进屋声音还大,直退缩到钟离怀里去。
赵老汉笑了两声,铿铿锵锵又干干巴巴,他觉得这狗的叫声滑稽得很,他想让钟离也跟着笑。但钟离没有笑,他把碎片拢在一起,装进袋子里,看了赵老汉一眼,就抱着狗出去了。
后来赵老汉自己也没想到,单纯几句玩笑话,真把自己克死了。
噩耗来的时候,钟离还在回家的路上。他挎着竹篮,里面盖一块洗了好多遍的布,布下是赵老汉吃过饭的碗。他从地里送饭回来,走到一半,隔壁的小子王忠边打铃边把他拦下,自行车一横,一脚在地上划一道土。其实他早就听到王忠骑自行车的声音,所以他走得快了些,但两个大轮的自行车更快,最后他停下来,因为惯性,差点儿要撞在自行车上。
“哎,”王忠照例先上下打量他,然后才跟他说,“赵老汉死了。”
钟离心若擂鼓,他感到天旋地转,身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篮子里的碗摇摇晃晃,从一边滑到另一边,叮当响。他觉得所有血液都倒流回他的脸上,他的手脚发凉,但是脸上却闷闷热。
王忠停顿一下,又说:“摔了一跤,头朝地磕死的。”
钟离平静下来,好像从梦境回归现实。他枕着玉米叶,仰望苞米丛中寥廓的天空。橙黄流血的夕阳离他特别远,他感到安逸,想要再看一会儿这幕景色——天空倏尔被遮住大半,他发现王忠压在他身上,于是他又迷茫起来,以为自己还没醒。
“你这是做什么?”钟离问道。
王忠扒他的衣服,粗气喘得像牛,他问:“你那跛脚老汉儿死了,你跟不跟我?”
钟离说:“不跟。”
王忠的动作也没停,那钟离就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听什么了。他想叫王忠偏过头,他还想再看一看日落和火烧云,但这一瞬间太短,顷刻就暗下去。钟离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的裤子被扒个精光,腰上挂了一件红肚兜,两只膝盖向外压到不能再分开的地步。
王忠又问了一遍:“你跟不跟我?”
这次钟离没有说话,终于磨没了对方的耐心,滚烫的阴茎猛然捅进,他全身颤抖起来,很想起身,但是王忠像一头牛一样压着他,他咽下喉咙里的哭音,赏对方一个不咸不淡的巴掌:“疼死了。”
那点巴掌也被王忠捏住,白净的皮肤和粗糙的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王忠亲了他的手好几下,又去咬他的指头,边咬边说:“真稀罕你。”可王忠手底下没有怜惜,肏他的时候不像稀罕他,更像憎恨他,仿佛将一块死肉翻来覆去的鞭笞,绞尽脑汁把它做成可以下咽的样子。
钟离是很想笑的,觉得他吃相难看。他忍不住想他在家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会被家里人怎么批判成饿死鬼投胎,挨了训还要端坐在凳子上,拿捏作态地细嚼慢咽。
他想了半天,越想越来劲儿,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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