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的方式于普通人无非两种,问与看。但于一位傀师来说却有别的,灵识分出去可以探查,灵符丢出去可以追踪,纸人放出去也可寻人。可若是要寻一个特定的人,分一缕灵识出去也好,放灵符或是纸人出去也罢,都必须知晓对方的名姓,否则便是无人可寻……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知道他是谁了……难怪,他问及那些声音有没有谁听过他的名字时,这人明明答了话,却什么也没说。不是因为没听见“医尘雪”这个名字,而是早就知道了,却不说。“你是谁?”医尘雪笼在袖里的手垂了下来,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蜷了起来。他往后退开了一点距离,重复了一遍:“道长,你是谁?”司故渊抬了手,似是想碰他,却终究没有,而是沉声叫他:“医尘雪。”不知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医尘雪听见的刹那,恍了下神。两相对视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司故渊手里那张破了道口子的灵符被风吹了出去,在空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却没有人转眸去望,他们只是看着彼此。这番对望,像是隔了千年。直到冷风擦过脸颊两侧,医尘雪才轻闭了下眼:“道长,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抬了手,食指在自己眉间抹了一下,撤了脸上的换相术。医尘雪终于得见,这人真正的面容是什么模样。那可真是……好眼熟的一张脸。 酒香那是一张他曾见过, 也依然记得的脸。他甚至记得他的名字。他曾在传闻里,无数次听到过关于自己与这个人的仇怨。传闻说,他仗着一手几乎无人能敌的剑术, 嚣张得目中无人,常常惹是生非,今日得罪了某位傀师, 明日就能和一群剑修打起来。就因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他惹上了三昔之地的弟子。那日,他本是途径云暝城,并未打算久留。可有人认出了他,叫着喊着让他滚出云暝城。他那时不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会睚眦必报。他当然可以自己离开云暝城, 免了这桩是非,但却不能是别人追着赶着让他走。于是“医尘雪又和别人打起来了”的传闻,没过多久就传到了云暝城最大的仙门, 三昔之地去。自家弟子让一个外来客打了, 还是一个人人看不惯的外来客,三昔之地的人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只第二日, 吃了亏的那几个弟子便又找上来。
这回多出了一个人,眉眼冷俊,身长肩阔, 骨相生得极为好看。医尘雪瞧着那人舒心,当即眉开眼笑,冲那人自报了家门:“我叫医尘雪,你是谁?”那人冷着脸回他:“司故渊。”医尘雪曲着一条腿坐在檐上, 脸上依然带着笑:“你是来替你的几位师弟, 讨回公道的?”他听那几个弟子叫那人“师兄”, 才有了这个猜测。但司故渊仰头看他,却说:“不是。”围在下面的那几个弟子顿时便急了,一个个语带埋怨地叫着“师兄”。医尘雪于是明白过来,那叫司故渊的人大概是被硬拖拽来淌这趟浑水的。听说话的意思,那几个弟子想让他出头,但他似是不愿。至于为何不愿,当时医尘雪不得而知,也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都是三昔之地的弟子,又是做师兄的,师弟被打了却不肯出头,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也怕在他这里吃了亏?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推翻。医尘雪瞧着那人的模样,不像是个贪生怕死的性子。眼看那人被几个弟子围在中间,脸色并不好看,却又强忍着不发作,倒显得有些可怜了。罢了罢了。医尘雪勾唇笑了下,决定替他解个围。“既是来讨公道的,那便同我较量较量。”医尘雪冲下面喊了一句,等下面的人都抬了头,他才接着道,“若是我输了,我便向你的几位师弟赔礼道歉。”照常理来说,后面本应跟上一句若是赢了该当如何如何的话,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下面的人,心情甚好地问:“如何?”司故渊却凝眉看他,没有答话。反倒是那几个弟子没忍住,气得牙痒痒,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起来。“比就比,谁怕谁!”“我师兄绝不会输给你。”“就是,你少得意!”……不只是那几个弟子,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整条街就空出了他们这一处,其他地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楼阁雅间里的人也都开了窗,想瞧一瞧这出热闹。终于,另一位当事人开了口:“若是你赢了,你想如何?”“唔……”医尘雪倒是有些惊讶,这人居然会主动提及。若是不提赢了如何,那便是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医尘雪想,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他了。他望着下面不苟言笑的人,朗声道:“若我赢了,你请我喝酒吧。”不知为什么,他说完这话,下面几个弟子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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