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在……”原来是这里有家顺隆粮铺,叶应澜这时才恍然:“真是被郑家宗族给抓起来了?”“对的。咱们中国人过番而来,都是亲戚搭亲戚,本家搭本家,日久年深很多家族已经很庞大了。各大家族有了自己的宗族,有了同乡会。形成一套运行规则,到后来洋人都认同了这样的处置规则,就形成甲必丹,也就是侨领制度。”余嘉鸿叹息,“同乡会之间,宗族之间为了争夺地盘,时常械斗,打死人也正常。”叶应澜想起爷爷说他为什么要在余家遇到艰难的时候倾力相助,那是因为他刚来星洲的时候,他们宁波人大多都去上海了,很少来南洋,他刚来南洋非常难,那时候刚好结交了余家老太爷,是用了余家的力量在星洲站稳脚跟。这才发家起来。
“也是啊!”叶应澜点头。“郑雄这次可是要脱一层皮了。”余嘉鸿感慨。“那也是他活该,他卖粮食给日本人害了多少同胞?”到了医院,叶应澜和余嘉鸿一起去李大夫的诊间,护士说李大夫还在看病,将他们迎进了接待室,给他们倒了茶水。叶应澜喝着茶,想起云姨刚才说的等郎妹,她问:“你知道等郎妹吗?今天云姨说她姐姐做了一辈子的等郎妹。”“知道。我们老家的习俗。没钱的人家,就买个小女孩,当做儿媳妇,意思上媳妇都娶了,男孩总该来了吧?运气好的,婆婆立马怀上了男仔,夫妻俩年纪相差小,要是运气不好,就像云娘的大姐一样等六七年,甚至十来年,女方比男方大了整整一代人,就算是真做了夫妻,多半也是不幸。都是宗族影响下的悲剧。其实一定要生男孩,也跟利益有关,如果没有儿子,你赚再多的钱,最后都得给侄子兄弟。如果不是宗亲,乡里习俗主导这个社会,如果我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没有人可以剥夺这个权利。那么是不是一定得生儿子,这个意义就不一样了。”他上辈子若非有嘉鹄和嘉鹞,还有秀玉的俊生,他恐怕连终身不娶的资格都没有。宗族凌驾于法律之上,同乡会替代了部分警察和法官的功能,战争结束,星洲的各种派别林立,社会依旧不安定……叶应澜恍然,余嘉鸿给了她答案,在宗族传承的观念下,女孩子哪儿还有出路?如果我的钱就是我的钱,没有人剥夺这个权利就好了。护士进来说:“余先生,请跟我来。”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余嘉鸿的沉思,他站起来拉着叶应澜一起进诊室,李大夫拉了帘子,叶应澜本想待在外头,被余嘉鸿叫了进去。他脱下了衬衫,这些日子已经看习惯了,叶应澜已经心里没什么波澜。李医生拆开纱布,余嘉鸿往另一边看去。叶应澜见他不看伤口,问:“你害怕?所以才叫我进来陪你。”余嘉鸿扯了扯嘴角。她想哪儿去了?自己这种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怎么可能害怕?“他从小就胆小,我给他缝这条伤的时候,他哭得就跟杀猪似的。”李医生说。没发现他手臂上有伤疤啊?叶应澜走过去看,仔细看余嘉鸿手臂上还真有一道歪歪扭扭的陈旧伤疤,因为年久,疤痕已经完全平整,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手艺太差,我怕太丑让我娶不到媳妇,所以哭的?”许是因为喜欢,他的这些油嘴滑舌,叶应澜并不讨厌,还笑出声。“看看,这次我的手艺好不?”李医生已经把纱布拆开了。余嘉鸿看了一眼,立马侧头。叶应澜这下可以确认了,他是真害怕,她走过去,搂住了他捂住了他的眼:“不看就好了。”她站着自己坐着她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她身上的那股子馨香?不行,等下还要脱裤子检查腿上的伤口。这么被她搂着,自己要疯。余嘉鸿懊恼,自己非要她进来做什么?他轻轻推了推叶应澜:“你出去等我。”这人怎么回事?刚才叫她进来,现在叫她出去?“出去吗?马上就好。”余嘉鸿又推了推她。叶应澜一脸不解,李医生低头看了一眼,偷笑:“余太太出去等一下,马上就好。”叶应澜刚走出帘子,就听李医生笑出声来。余嘉鸿的声音:“快点,我太太等着。”“知道了。”“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拆线?”余嘉鸿问。“应该还要一周时间,最好时间长一点。”“还要一周?”余嘉鸿的口气里有些失望。这人是嫌弃拆线时间太长了?叶应澜突然脸上发热。“就是不要动得厉害,又不影响你什么?实在不行,可以让你太太帮忙吗?刚才还跟我炫耀有老婆了呢!”“行了,行了,你怎么还这么烦人?”李医生的话叶应澜听不懂,她能帮什么忙?“下次,你想听我说话,都听不到了。”李医生轻轻呼出一口气。“为什么?”余嘉鸿问。“下次拆线你得找张医生了。我这么好的手艺,不能再给你缝这种小伤了,我要回国做战场救护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金属磕碰的声音。“多救点人。”余嘉鸿的声音。“肯定的,等我回来。”“等你。”余嘉鸿撩开帘子出来:“走了。”叶应澜对李医生微笑:“平安。”“一定。”李医生微笑回。叶应澜走出医院,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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