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节哀要紧。”翠华他们不得不陪着在底下哭,玉漏和池镜也十分默契地酝酿了不少眼泪,进门便跪到榻跟前去喊了声,“老太太 !”老太太望着他二人益发哭得伤心,抿着嘴仰着脸,说不出话,泪珠子只管往下落。大家卖力地哭过一场后,方商议如何料理丧事。好在许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不必怎样忙,还是照先前贺台的例,大家各自领了差事只管忙自己的去。棺椁已吩咐管家去外头赶着做去了,要明日才能得。池镜回房先给二老爷写信,玉漏跟着回来,坐在椅上有些失神,大概是哭累了的缘故,眼睛干涩,眼皮无力,嗓子也有些喑哑,“你说老爷回不回得来?”其实知道他未必回来,就是回来也赶不上,更不必要了,何况朝廷里也忙着操办晟王迎亲的事。池镜也是如此说,不过总是要给他知道。他把信折进信封内递给丁香,又嘱咐道:“你进来时顺便往库房里取几两燕窝,交给厨房,让厨房每日熬熬煮一碗来奶奶吃。”丁香疑惑怎么想起来吃燕窝,没好多问,只按这话出去办。池镜从案后踅出来,挤在同一张椅上坐,把玉漏抱在腿上,“今日不便请太医来给你诊脉,你别累着,明日再叫何太医来瞧。”玉漏把脑袋从窗户那头扭过来,不觉坐到他腿上来了,有点意外。她待要下去,他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从后头拥着她,捏着她的手。她终于觉得他对她有点不同寻常的依恋,像个孩子伏在她背后,使她忽然于心不忍,便在他腿上安然坐下来,“这会还想着这个做什么?就是诊出来有孕,大家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何况我上月才行过经,这时大夫也摸不准,不如等忙过这一阵再说,看我这月行不行经。”这会说喜事的确尴尬,池镜只好依了她,“那你别太累着,有事能推的就只管吩咐底下人去办。”恰好有来人回,已将外头一间正厅收拾出来做了灵堂,暂且将燕太太换了衣裳抬到那灵堂停放,照理要池镜和玉漏要亲自过去守一会。像燕太太这年纪,又不是诰命,没有诰命穿的朝服,也不至如此早早地就预备好寿衣。身上穿的那寿衣也不知是谁的,大红的对襟长袄,襟口袖口镶滚着一片黑绸,上头用红线绣着交缠的花枝纹路,显得颓靡繁芜。裙子也是黑的,许多整齐的褶子,牵开来不知有多大,罩在她身上长短虽合身,只是极宽,仿佛只是架骨头裹在里头,以及一个戴着全副金凤头面的沉重的脑袋。她阖着眼睛,苍白的方脸蓦地流失了许多肉,不过有人给涂了胭脂,高耸的颧骨上红红的两团,没大匀开,显得红白突兀,艳得鬼魅土气。两边颌角分明,瞧着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冷硬无情的样子。玉漏不敢细看她的脸,觉得陌生和恐惧,只稍微瞅两眼就把目光移到池镜脸上。他脸上仍然没有余的表情。不过他自然比她胆大多了,跪在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燕太太那张脸看了一会,有一片说不上的灰淡的情绪。后来也只是木然地把那寿褥往上牵,及至全部盖住燕太太的脸。夫妻跪在灵前烧起纸来,玉漏逼着自己又哭了一回。一看池镜也在沉默着掉泪,登时觉得滑稽,彼此真是一对惯会做戏的男女,怪不得有缘做了夫妻。纸烧到一半,芦笙和汪家人皆得到消息赶过来了。汪姨父去见大老爷,汪姨妈去见老太太,只得芦笙和志远先赶到这边来磕头。玉漏听见动静回头往外瞧,看见芦笙在场院中定住了身,身子打了两回晃,给个丫头扶住了。她好容易站稳,便一头扎进灵前来嚎啕大哭,喉咙听着十分沙哑,显然在家时就先已哭过几回。灵堂里主事的是全妈妈,听她哭了一阵,后来见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实在难看,便有些不耐烦地渐渐夹起眉头。玉漏一看全妈妈脸色不好,就招手叫来两个丫头吩咐,“你们先扶姑娘回房去歇会,免得伤心得很了,哭昏过去倒不好。”不想芦笙听见这话,一下子端起腰来,“我哭我亲娘,干你什么事?犯不着你来管!她没有媳妇孝顺就罢了,还不准做女儿的孝顺她么?!”池镜并志远跪在旁边,他瞟了眼志远,志远吓了一跳,忙起身绕到这头来拉芦笙,“听三嫂的话,你先回房去歇着,这里还有我代你尽孝。”芦笙又甩开他的手,“要你这窝囊废来多嘴!”弄得志远脸上一片难堪的表情,站在她旁边,那腰杆一时直起来不是,再弯下去也不是。后来还是池镜发了话,冷着声气,“将姑娘搀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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