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郁垒挠了挠头,“这?何意啊?我以为,我以为广陵君醒来,应该即刻去九天之上,找玉帝赐婚才对。”神荼从袖笼中拿出一道折子来,“婚书我都写好了,只待主上去九天之上,等玉帝应允了,在这上面盖上一印。我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哎呀呀呀!”郁垒将仙果放在殿外凉亭中的石桌上,坐在石桌边上,“白姑娘那样蕙质兰心的人,如今又升了仙籍,不会瞧不上咱家主上了吧?”“主上也是守护一地之主啊,我们度朔山也很广阔的。”神荼原本是愤愤不平,说完又觉得心虚,“确实,度朔山守的是万鬼,又不像柳山神的方诸山,方诸山倒是好看得很,全是仙兽,比不得,比不得……”“两位仙君,怎么如此苦大仇深?”忽听一个姑娘的声音传来。她穿着一身紫粉衣衫,款款而行,远远瞧着衣摆如潋滟荷花上的水滴,摇曳生姿。她步步生莲,每一步于黑山黑水黑石的度朔山,都好似开了一朵莲花,填色不少。“白姑娘?”郁垒不禁唤了一句。神荼赶忙起身,拱手施礼,纠正了郁垒的叫法,“见过荷花花神。”郁垒也跟着念了一回。“两位仙君可不要同我这小仙娥闹,不如我们一如从前,仍是唤我‘若月’就好。”“不敢,不敢。”神荼回复。郁垒口快,“白姑娘,你怎么来了?”“来看广陵君。”白若月顿了一下,“他,还好么?”“你来便好。”神荼指着度沧殿那道黑木雕窗的门道:“不知是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我正踌躇要找什么理由求姑娘来瞧瞧他呢。”“哦,广陵君闷闷不乐?”白若月笑了,“我倒是好奇了。烦请二位通传,只说若月来见广陵。”她不自称是荷花花神,也不说来见广陵君,神荼已了然,这是两人间的昵称。只道:“姑娘去便是,你只当度朔山是自己家。这里没有旁人,姑娘不嫌弃就好。”“没有旁人?”白若月抬头望着周遭,一脸诧异。这是她走一遭来度朔山,东海之东,沧海之滨,瀛洲仙道之旁,这处应该是仙山才对啊。可目之所及,漆黑一片,这种黑又不同于饿鬼道的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只是很暗,仿佛是凡间的阴天,太阳照不过来,天上一直沉着乌云。没有光,沧海瞧着是黑水一汪,而这处仙界,山石尽是黑色!她看向山石间的草木,漆黑的枝丫上,长出的是墨绿的叶子,就连草都是墨绿色,上面开着的小花,全是黑色。
飞檐高阁,缦回小廊,水榭亭台,分明该是彩色的,可好生奇怪,统统都是黑色,就连雕梁画柱上面的花纹,都是黑色的。目光所到之处,一个人都没有。一眼望尽,白若月能看见的人,真的只有自己和神荼、郁垒。“姑娘有所不知,这一处不同于旁的土地,度朔山无晴日、无雨雪,就是寂灭漆黑的存在。如方诸山,柳山神守的是神山道场;瀛洲,玄女守的是神兽仙草;而度朔山,广陵君守的是万鬼。鬼所,不该满是绚烂多彩,人间烟火。”神荼解释着。白若月笑了,觉得这话耳熟,“这是广陵君说的吧?”郁垒惊讶,“姑娘怎么知晓?”他本来冷漠,毒舌,只将自己当做驻守度朔山下万鬼的人,所以才要压制着所有内心会蓬勃的念头,将自己困在这里。白若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所以说让驻守一方陵土的神,都去历六道轮回之劫,是对的。”神荼问:“为何?”“这样他才晓得人间的种种好,才能更好地、长久地活下去,好好守着自己的陵土。”白若月抬手一挥,回廊下的黑水池塘里,瞬间长出了许多荷花!荷花绽放出来,一朵、两朵,直至开遍池塘。“神荼!快看!荷花诶!黑水池塘居然能长出荷花来!还有粉色、白色、淡紫色的!”郁垒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白若月欠身施礼,与两人作别,“二位仙君赏荷吧,我去看看他。”度沧殿里。青广陵正在打坐,恍惚间听见了郁垒的声音,只当他回来了。下一刻,就听扣门之声响起,却没说话。他以为是郁垒来送置办的东西,便道:“不必来说,那些东西,你扔了吧。度沧殿里,只会有我,用不到那些东西。”白若月听见青广陵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心上“嘭”地一下跳起来,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声音穿过生生世世的遗憾和眷恋,淡淡地吐出一句:“是我。”“若……”听到熟悉的声音,青广陵整个人慌忙站了起来,肩上披着的衣衫掉在地上。他想向她扑过去的,可脚上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他神识归位,毕恭毕敬又无比冷漠地说了句:“荷花花神。”白若月低声哽咽着,在听见他唤这一句“花神”时,就已经明白,他必也是在往生池里瞧见了未来灯成神毁的结果。她打算装作不知晓,也不理他的冷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不过就是一对普通相恋的眷属。她缓缓走到青广陵身边,坐在他的床榻上,摸了摸床沿的黑木,道:“原来升仙之劫也没那么疼,就是心里难过些罢了。”她也不看青广陵,故意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嘴上却没有停:“玉帝封神,说刚好昙花花神之位空缺,问我可否愿意。我师父说了,九天之上,用昙花的时候最少,是个闲散的神仙,让我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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