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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2)

哪怕浩劫之后,这偌大的落鸿山上,只余下他与秦纨两个人相依为命,也不过是分房而睡,偶尔上山偶遇寒潮,两人同眠,也不说话。余下的,只剩下每日打个招呼,便不再多言。

虽说,偶尔他午夜梦回,总能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但等到他出恭回去,在邻人门口张望一眼,只见得床榻上的人正当酣睡,呼吸四平八稳,仿佛不曾醒转,只得打得哈欠,继续投入安睡之中。

他叹了口气,将葫芦放在桌上,随手抓起灯盏,他照亮了一下左右的墙壁,这里应当有人时时清扫。没有蜘蛛网,甚至连些许的灰尘都没有。

沈入忘不由得自叹弗如,在打扫卫生方面,他总是被大师兄念叨,自小开始便是如此,他总是说,“小师弟乃是块大少爷的料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你瞧瞧,这说得可是人话,往日里一向被师兄弟称赞作“宽宏大量”的他,总是能在不同的地方给沈入忘找茬,久而久之,沈入忘也就总结出了一套对付这位的法子,自然是避其锋芒,当他说的话,统统是放屁。

少年道人又看了两眼,这里像是久未有人宿居了,崭新的被褥,以及丝毫不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种种都表明了此处的僻静。他在床铺上拍了拍,一屁股坐在了上头,想必那庙祝便是去通知此间的主人前来会客吧?

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和师父有旧?沈入忘掰着手指数了数,说起来,他还真不晓得谁人和他那个师父有太好的关系,须知,哪怕放眼于整个怪胎层出不穷的道门,听雨阁的主人仍旧是个颇为棘手也难相处的人物。

“师父可是个传奇角色。”他喃喃道。

相比于那些师出名门的道士,他师父原本不过是一介布衣书生,却出身自一户药学世家。他于弱冠之年,便考取了功名,且是当年殿试探花郎,本应该是文曲星下凡,吉星高照,他却挂印而去,修炼起了道门心法,数十年后出关自称道法大成,遂上各大门派论道斗法,一时之间,连挫数门锐气,故而立时于东海留仙岛开宗立派。

他一生自药学入文士之门,又自仕途无限好之时,抛却功名利禄,成了一个道士,其中种种曲折,经历之复杂,实在难以计量。

而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极少,往年来,一年总不过有三两散人上门拜访,至于那些名门正派于十多年前纷纷被师父他老人家打得侧脸肿的老高,没有与留仙岛过不去已是最大的退让了。

好在听雨阁门下,俱非贪图名利与权势之辈,自然也就乐得自在。

他转念一想,倒是秦纨多少有些执迷于此。

秦纨与许多听雨阁弟子不同,至少沈入忘知道,这位大师兄颇为贪财,都说出家人视金钱如粪土,可秦纨却并非如此,他于福仙镇上的商贩具是锱铢必较,若是不砍到毫无余地,便从不罢手。

他那砍价不要命的德行,可比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妇都要凶狠得多。至于剩下来的钱的去向,沈入忘到秦纨死都不曾搞清楚,那时候他曾和三师兄经常谈起此事,纷纷觉得多半是被大师兄中饱私囊了。

三师兄讲起此事总是一副“大师兄劳苦功高”拿点余钱理所当然,咱们山上山下,里里外外可全靠着大师兄养活,若不是他包揽了采买,就他们这些五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恐怕没多久就得挨家挨户去化缘了。

忽然,沈入忘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他隐隐约约看到了门后的阴影里,正扒着一个“人”。那人与这里的庙祝极为相像,都是在头上戴了一只巨大,雪白的面具,而最为显眼的标识那只巨大的,流着血的瞳孔。

他就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室内的一切,仿佛是一只毫无感情的监视者。

沈入忘三步并作两步,已是抢到了那副面具之前,他用力将打开的门板一掀,映入他眼帘的一切却不由得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大门之后的墙壁上,横七竖八地悬挂着数之不尽的白面具,这些面具有大有小,但其诡异的造型,以及独有的绘制风格,都让沈入忘知道,这均是出自同一人的杰作。

这些眼睛有些大大地睁开,源源不断地流淌出血泪来;而有的则睁开了一丝,仿佛是一只正在假寐的狐狸;而有的则彻底合上,就在沈入忘看向他们的时候,一股彻骨的绝望弥漫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唯有闭上眼睛才能隔绝这种影响。

“这寺庙的主人未免也太恶趣味了一些……”沈入忘干笑了两声,好在这些都不过是一些面具,他后退了两步。

只觉得脚下这块砖石仿佛有些许空洞,脚跟已是下意识地一用力。

他忽然觉得整间屋子,没来由地震动了一下,这时,一些碎末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心急火燎地往头上一抓。

他摊开手心,只见其中正静静地躺着一颗坚硬的东西。

他咽了口口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这是一枚牙齿。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回忆里的沈丶小心眼丶入忘,和秦丶抠门丶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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